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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院醫師的最後一夜,我和過去六年的每一天很像,上刀到晚上九點多,下了班沒什麼力氣,呆坐在電腦桌前卻捨不得上床睡覺。

一眨眼居然就這樣的過了六年,今晚的我想了很多,有關住院醫師這幾年的事...

我想我應該是認真的,認真工作、認真學習、認真上刀、還有認真賺錢... 喔!! 還有認真玩。我想科內沒有人像我這麼拼,大家都問我是不是家裡缺錢,所以這樣拼。其實我家裡不缺錢,房貸和車貸也沒有重到要每天不睡覺不可。我只是覺得應該趁年輕的時候好好努力一下,年輕不要留白。

如果以一個月平均值班13天來說,這六年我不知不覺值了900多個班,如果加上intern實習時,醫師生涯已經在醫院睡了超過1000個晚上,太可怕了!! 值班的過程有甘有苦,是辛苦卻也有很多收穫...

Intern值班的一個晚上,接了一個新病人,我到現在還記得他的樣子,監獄病人、手腳上銬、留著上鬍子、聲音低沉。急診收入院診斷是肺炎。後來我自作主張抽了一堆血,診斷這個病人得的是退伍軍人症Legionella。內科CR還寄全院信表揚我值班的時候正確診斷。

R1在署立豐原醫院,小醫院值班範圍就是全科,包括ICU。值班第一晚遇到一個LGI bleeding,解了整晚的鮮血便。那時候的我不知道怎麼辦,連CVC都不會打。病人隔天expire了。雖然那晚是主治醫師出面搞定的,可是我還記得那晚我不知所措的樣子。接下來的這一個月我翻完了central vein的課本、還找了NEJM的CVC章節、各個地方的適應症和感染率...一個月後我練會了自己打CVC。那是我R 1.5個月。

R1下半我就開始去署彰part time了,不論陰晴,從豐原開到員林埔心要50分鐘,印象最深刻的是88風災那一天,我開著舊的現代MATRIX車,經過大肚溪橋的時候車子晃得厲害我很怕橋塌掉或車子掉下去。進了市區等紅燈的時候,我發現我的車子被強風吹到整個平移。

R1那一年我一直很擔心在小醫院訓練出來的外科醫師會輸人,所以我們都很認真。一有刀大家都會進OR等,被笑稱是禿鷹。R2個月就會自己on endo了,R1半年之後的一月份,我和外助開完自己的第一台appendectomy (open)。其實豐原醫院刀量不多,一年來甚至我看過的LC只在個位數。我記得唯一一次feeding jejunostomy是一個breast cancer吃到整個皮膚和頸部導致無法進食的患者。那一台刀我還跟R2學長生氣,因為他站上來當一助搶了我的刀。就只為了一台在彰基可能大家都不太想跟的feeding...

可是我R2剛到彰基的時候我發現我沒有輸給同輩,因為那時候的我會自己關肚子、會用surgical tie綁深部血管。在彰基值班的第一晚是ICU班,一個病人PPU sepsis收進來,一個聲音低沉的VS走向我,問我這個病人接下來怎麼顧。我把sepsis early goal整個背一次給他聽,他聽完點點頭問我之前在哪裡訓練。ICU book是我R1念完的第一本書,而那個聲音低沉的VS是柯醫師。

快升R3的時候我很莫名的進到了一個專開腹腔鏡的team,team leader是出了名可怕的李旻憲。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被圈選,唯一的可能是雖然被罵了我也不太會記得,下一秒還是笑笑的跟學長講話。R3那一年我跟這個team跟了五個月。雖然減重team的生活壓力很大,table上隨時可能被罵,一天要自己看兩次住院病人,假日也可能學長一通電話就回醫院,可是默默的也學了很多。一直到R4上學期,我拿scope不再被罵了,也開始建立一些腹腔鏡的概念,至今仍然受用。

其實我的學習進程很慢,R3的11月份才第一次自己開LA,R4的十月份才第一次自己開LC。可是我都盡量讓自己準備好,不管當一助或二助的時候都仔細想。我站切肝的二助站了整整兩年,(因為第二年佳正來彰基),可是這兩年我沒有發呆,站在沒有壓力的地方記住老大的每個步驟,彎著腰斜著頭幫他suction或是拉hilum,我一直到R5的九月才開始固定站一助,可是我沒有適應很久,除了容易緊張之外。

我的第一台切胃也是在半夜,PPU的病人開進去發現整個antrum是硬的,我打電話給VS說我要切胃,VS清晨趕到的時候標本已經下來了,後來病理證實是cancer。VS刷上table看了看我處理的結果,跟我說「你這台刀我給你打90分」。那是我第一次自己切胃,然後那個VS還是柯醫師。

其實我覺得很神奇,當我還是junior R的時候,看著young V學長開著我覺得很難的刀,CBD exploration、choledochojejunostomy、antrectomy+LN dissection、很大的thyroidectomy。我懷疑當我畢業的時候怎麼可能會這麼多東西...

結果我發現我真的會了。老大會放他的CBD exploration+ T-tube給我開,然後自己根本沒有進room。部長會把切胃加LN dissection直接交給我。楊醫師也越來越少進room了,只有我推著病人去POR的時候跟他喊一聲,「Frozen是goiter!」事必躬親的國華學長也會在電話中交代一句「你做就好」。還有棟伯,我真的沒有看過棟伯在沒有跳刀的時候會把刀交給住院醫師,自己在樓上休息。然後我發現雖然有時候接到東東或小彬哥的電話有些厭煩,尤其是當準時下班的希望越來越常落空的時候,可是在彰基,老師們對我的信任反而是工作中最快樂的事...

值班也好、上刀也好,還生出了一篇看起來有點像樣,被雜誌選為當期封面的paper,我想我是真的過了很充實的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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