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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現在在台中醫院喔? 家醫科喔? 哇!! 那不就涼爆了?」 這幾天回到自己醫院,遇到的每個人總是這樣跟我提。可惜卻沒人知道,我在台中醫院,不但人生地不熟,還飽受行政人員、醫師跟課程的壓榨,雖然看似外表輕鬆,內心卻是度日如年,比死都不如。

跟台中醫院鬧翻,起緣於三月底的一項課程 -- 病人體驗營。這門台中醫院社區引以為傲的課程,據說還上過媒體版面。不過上過媒體版面可想而知,會包裝懂得虎爛就行了。病人體驗營是一整天的課程,包括了上午體驗病人看門診的流程,中午體驗禁食不吃飯,然後被約束,接著裝成病人吊著點滴坐著輪椅到樓下大廳繞一圈,最後體驗病人的「視覺剝奪」跟「聽覺剝奪」。

「哇!! 可以讓醫師體驗一下病人的感受,真好。」相信這是一般民眾的想法。不過我認為這個想法還附帶了一個背後的陰謀,那就是幸災樂禍。換句話說,病人老是認為醫師不懂得同理心,所以也要醫師去體驗一下病人的辛苦。但是在我看來,這個課程就只有兩個字可以形容,「無聊」。

首先體驗病人看病的流程,有去大醫院看過病的人就知道,唯一的感想就是「麻煩、很複雜、等很久...」沒錯! 整個體驗營的主軸就是要我們體會病人「等很久」,而唯一的立意就是以後當病人走進診間之後如果臭著臉,我們醫師不致於責怪病人。就這樣為了體驗「等很久」,我們花了一整個早上的時間排隊、抽號碼牌、辦手續...所以體驗完之後呢? 以後病人來看門診,是要我們醫師幫病人插隊的意思嗎?

接著,體驗病人被上約束、禁食、坐輪椅...的感覺。又是一個無聊。病人接受治療很痛苦,我知道。很多侵入性的醫療行為都讓病人很suffer,我知道。可是知道之後呢? 我記得在小兒科實習的時候,一個學長幫小女生放導尿管,弄得小女生嚎啕大哭,當女同學在一旁很不忍心的時候,只聽見學長淡淡的說了一句「這是必要之惡」。沒錯! 醫療很多就是必要之惡。放鼻胃管很痛苦,可是不放的話病人會餓死。放導尿管很痛苦,可是不放的話病人尿不出來、無法監測尿量更危險。被約束很痛苦,可是不約束的病人自拔氣管自拔尿管的都有。所以體驗了之後呢? 會因為病人很痛苦,就為了不忍心而省略這些必要之惡嗎?

對於病人我們的確應該很細心,的確應該有同理心,可是同理心怎麼會用在這些奇怪的地方呢?在期末的回饋上,我們不小心講了實話,也開啟了一連串的紛爭。

當時,我們組反應體驗營沒有意義,很多事情等你遇到了就會體驗到。等你真正需要禁食了,真正需要被放管子被約束了,就自然而然會體驗到。而現在這個體驗營,不但不會達到所預設的目標,其實很多都是形式化的做做樣子而已。說穿了,我們只是在從事一些根本無法改變的事實。我們不會因為體驗了,就省去這些醫療行為。只見負責的醫師愛理不理的,不斷強調「今天不和你們辯論這個,但是以往體驗營的反應都非常好。」真的嗎? 我們組員分頭去問了以前也在台中被荼毒過的學員,每個人都只會搖搖頭。看到台中醫院的態度,我們也怒了,組員說,「我們根本就只是在從事一些無法改變的事實,就像今天開的這個座談會也只是形式而已,做做樣子,我們的反應也不會被接受,這個座談會就只是在討論另一些無法改變的事實而已。」沒想到話說至此,台中醫院怒了,直接散會。

新愁加上舊恨 (課排得又多又雜,又很多沒意義的、醫策會沒規定的、或是跟社區根本扯不上關係的課,還要每天早晚meeting綁住我們哪裡都去不了),我們整組都怒了,尤其是我... 

印度的國父甘地提倡不合作運動。意即,當你發現有些事情是不合理的,你卻又無法改變,甚至命運掌握在其他人手裡的時候,當衝突會對己方不利時,就用消極的反抗不合作來代替衝突。現在我的PGY證書被掌握在人家手裡,我完全在弱勢的一方,也因此,不合作運動就成了我接受PGY訓練的最高指導原則。

不衝突,卻也不合作。以醫策會規定的學習手冊為例,每位PGY學員應該要完成一本學習手冊,別名乖寶寶日記。寫得好的人就是乖寶寶,關在台北冷氣房不值班只出嘴巴的大老們,看到寫得滿滿的乖寶寶,會開心的點點頭,賜給你一張往後繼續從醫的證書 -- PGY訓練期滿證書。所以,手冊寫得好,就是乖寶寶。可是為什麼要當乖寶寶呢? 當在做一件事情之前,自己沒有思考過就笨笨的隨著人家的腳步走,不僅不是乖寶寶,還是笨寶寶。已經快30歲的成人了,還要聽命一些無聊的規定,而且還乖乖的努力完成,不是笨是什麼哩?所以,我的學習手冊,沒有一頁是認真的好好寫的。每一頁都寫得滿滿的,可是也絕對不會寫太多內容,比如說... 「這門課的目的是在... 喵的格子這麼大寫不完怎麼辦? ... 所以以後我們可以好好運用。」

這兩天,我又突然有了體認。喵的大學時代都沒有每節課去上了,幹嘛畢業之後還要受這種罪。所以前兩天,我在一堂明明學習手冊上沒規定要上的課,而且老師的PPT又五六十張落落長的課裡面翹頭了。沒多久,醫教會就打電話來了。「所以你是存心翹課囉? 你這樣的行為我要打電話去跟你們醫院講喔!!」「好啊~ 你去講啊...」去講啊~ 現在是怎樣? 上小學嗎? 沒去上課老師還要打電話找家長嗎? 上課的老師都不點名了,一個小小的行政單位醫教會在點名。不然現在是當我們小孩子嗎?

離PGY結束還有20天,我已經快要凍未條了。可是學長要我忍耐,畢竟證書可是掌握在人家手裡。從醫策會規定要PGY,到醫院把PGY搞得比戒嚴還嚴肅,到一個已經畢業快30歲的醫師莫名其妙被醫教會嗆,真的完完全全只證明了一點,那就是因為我們都只有R1。第一年住院醫師,簡而言之就是菜。菜真的不該死,而是罪該萬死。

現在,我的心境就像我在綠島拍的這張照片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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