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事情越演越烈,希望能告訴您一些故事,解解您心中些許疑惑。
為何我來慈濟?
十七年前,在我準備投入這前景大好的行業時,我與我的好朋友兼同學(目前是林口長庚醫院某外科主任)一同相約來到花蓮,那時家人並不贊成。因為在過去他們總認為只有三種人才會離家背景的去後山:一是跑路的;二是欠債的;三是失業找不到工作的。但我卻毅然決然的選擇了當時還是個不大不小的慈濟醫院作為落腳之處,而且一待就是十七年,在這裡結婚生子,並且快樂的服務病患及教育一群頑固份子。
許多人都視此為傳奇。而我從來不對任何人訴說那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今天就讓我藉由您的部落格,說說我在慈濟的日子及我對慈濟的看法。
當我還是個Intern時,為了對抗實習醫院不合理的要求,曾經召集各醫學院Intern代表協商罷工一天,以便為Intern爭取權益。當時為了顧及病患權益,除了四處奔走,向主治醫師及住院醫師說明事情始末並徵求他們的支持外,並派值班Intern留守病房,以便照顧病患。此舉的確使得該院醫教會被迫召開臨時會接受Intern代表陳情,並承諾保障Intern原先權益。事後參與罷工的Intrern及代表除扣一天工資及補上一天班外,並未受到任何為難。而我們這幾個代表卻因此獲得醫師們的賞識及同學們的擁戴,成為英雄。
然而這件事卻是影響我選擇下鄉服務很重要的原因之一。其一是,在事件中你會發現人性醜陋的一面。那些不願參與罷工,害怕前途受影響,並紛紛向醫教會輸誠的人,在事件後卻也從中得利。在那樣的職場中(醫師!朋友!同學!同事!),
你很難想像有人可以為了自己而處處反對團體決議甚至出賣別人。然而,他們的下場,坦白說也不好受。時時遭同學唾棄(坦白說,我早已忘記那些人是誰了!)。
就在要選擇醫院時,不由得讓我想要到一個可以真正認真作自己,努力精進,
但卻又不用逢迎拍馬的醫院。此時同學的邀約以及當時的外科蔡伯文主任的熱情,讓我不加思索的離開台北遠赴花蓮。
其二是學生時代的下鄉服務經驗。七年學生生涯扣除實習醫師兩年,共參加13次服務隊,三次帶領學弟妹下鄉服務,體驗人生。難得的經驗讓我喜歡上花蓮這塊土地,也讓我再度迫不及待地投入她的懷抱。可是,你可能很難想像當年花蓮的樣子:沒有7-11、沒有夜市、晚上九點一到準時熄燈(包括路燈)。整條中山路只剩一家中山紅茶店24小時營業,吃的東西也只有蘿蔔糕、蚵仔煎、及招牌紅茶。
可是當年的我確不以為意。雖然其間也曾萌生退意,但老師們的相知相惜(可惜那群人早已不在花蓮,只剩趙主任一人),以及當年的那顆熱情澎湃的心,即便在我的老師全走光時(當時又進駐了另一匹人馬),我依然和我的哥倆好同事(注:鄭敦仁醫師,目前服務於署立臺東醫院)留在慈濟,繼續被醫院坑一年(原先說好4年訓練後升主治醫師),只因我倆是爹不疼娘不愛的孤兒。更扯的是,就在完成五年住院醫師訓練,並且考取專科醫師執照後,醫院高層居然約談我,要我fix在ICU照顧病患,只因醫院此時不需要會開刀的外科醫師(按:當時又進駐了第二匹人馬)。幸好當時自己很有骨氣表明「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同時簡副院長(按:當時為外科部主任)出手相救,否則,故事就此結束,謝謝收看!
話說醫院高層當時不但不願聘用我為一般外科醫師,且要我去台大邀請同期畢業的外科總醫師,薪水自然不在話下:比我高出許多!
這是多麼羞辱人的事啊!在同一屆一起訓練的同事中,好歹我也是被陳楷模教授公開表揚過,算的上表現優異的住院醫師。無奈在慈濟醫院,就是矮人一截,連自己人都欺負自己人(也許我並沒有被當做自己人)。
自此我終於明白,只有靠自己的實力才能被別人看重。所以即便有那麼多各大醫學中心的醫師紛紛投入慈濟,我仍然能保有一定的戰力。因為我必須要自己證明:慈濟給我的訓練並不輸給其他中心,甚至更勝一籌。
這一條路是辛苦的,苦到所有的人都紛紛退場了,我還站在這裡。
為什麼?
我並沒有那麼偉大的志向要去證明慈濟醫院沒有我不能,雖然當時我去關山醫院時許多病患捨花蓮慈濟南下求診,一般外科業績節節敗退;雖然我証明了我在花蓮亦能做器官移植手術,縱使曾有一醫界大老當著我的面說:「回去唸經比較實在,慈濟想學人作什麼肝臟移植?」;雖然我曾經有機會接近完成我想塑造的外科典範,縱使您們苦不堪言,甚至諸多批評,不以為然!
但為什麼我還在這裡?沒人知道,也沒人敢問!
讓我給您答案。
只因慈濟醫院曾經給了我醫師生涯中非常美好的許多年,她讓我能夠幹得像一位醫師:一位能夠真心為病人付出的醫師。慈濟醫院「視病猶親」的精神讓我十分嚮往。它曾經不是一個口號,我也希望您們能真正看到了我在真正的力行。而它也讓我在醫療糾紛發生時獲得病患及家屬的敬重及諒解。我希望的下一代醫師,特別是慈濟醫學院的醫學生都能夠親身體驗實踐一個口號後所獲得的喜悅,那將是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不是金錢可以取代的,也許比吃morphine更讓人euphoria。但更重要的是,它將是您這輩子行醫之路上最重要的座右銘( 聽起來有一點八股)。無論您的手術技術再好,學問如何淵博,論文的impact factor多高,學術位階如何,身為臨床醫師的我們如果無法真誠的對待我們的朋友(亦即您的病患),那這一切也只是您謀生及沽名釣譽的工具而已。
回到現實來談,當環境改變的時候,我已盡了最大的力量去維護它。但隻手無力可回天。當所有好人都求獨善其身甚至紛紛求去時,有誰還能有捨我其誰的精神
去護持那個曾經哺育過她們的母親。我曾經非常懊惱當初沒能留在北醫貢獻自己的力量,而如今我又有何資格要求您們做到?如果一個球隊永遠都得用高薪去聘請王牌投手投球,但每每都是靠救援老臣化險為夷贏球。終有一天王牌棄守、救援投手老得動不了時,終究還是要靠自己訓練的子弟兵才能挽回頹勢。否則球隊只好解散或淪為二流甚至三流球隊。
日本的進修生活是我這一年來真正放鬆自我的時段。也許一個月,也許一輩子。
包袱應該換人背,自己不想再被包袱牽絆!Give me a brea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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