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ersonify

三月十四日，白色情人節。黑色星期五的隔天。我依約開著車，前往拜訪大體阿嬤。

大體阿嬤是我在車上想到的名詞，聽起來挺可愛的。感覺就像佐賀阿嬤、魔法阿嬤一樣親切。大體阿嬤是我大學六年級時模擬手術大體老師的太太，一個可愛的老阿嬤。

時間回到兩年前，那是我第一次見到阿嬤，當時的身份是醫學生，因為開學之後會啟用大體老師供我們解剖課程使用，所以在寒假的時候前往彰化縣和美鎮拜訪家屬。每一年，我們學校的學生在外科實習前都會有五天的臨床解剖課程，課程內容是在已經往生而經過特別處理的大體老師身上學習各種初步的臨床技能像是插氣管內管、插導尿管、插胸管...，以及簡單手術像是闌尾切除、深部靜脈截取...等。那一年的大體模擬手術，李明哲主任來到我們組當講師，而我當他的第一助手，也是那時候，我決定將來要走外科。

當時，我也在網誌上寫下了拜訪阿嬤的心得
http://www.wretch.cc/blog/personify/8231959

從去年畢業來到豐原之後，心裡就一直惦記著想要再來看看阿嬤。因為阿嬤實在是太可愛了，那時候我老是把她當成是自己的阿嬤。跟學校老師要了電話，終於聯絡到了大體阿嬤，約好在不值班的今天去看看阿嬤。

開著車下了和美，照著地圖跟記憶走進蜿蜒的小巷子，我把車停好走進去。阿嬤在客廳看電視，聽到我的門鈴聲開心的替我開門。兩個人一見面就是一個大大的擁抱。

大體阿嬤開心的拉著我坐著，小女兒目前搬來跟阿嬤一起住，切好水果招待我。阿嬤看起來沒什麼變，看起來還是一樣活力四射，講起話來也一樣是滔滔不絕。阿嬤不停的跟我重覆著「看到大家平安就好。」「畢業後有了工作，這樣很好...」像是在關心自己的孫子一樣。阿嬤說，昨天突然變天，她一直擔心我今天不知道能不能來。早上出門運動也想著我不知道會不會打電話來。原來阿嬤跟我一樣期待今天見面。

阿嬤拿了前不久林口頂福陵園，也就是供奉謝賢三老師骨灰的地方寄來的通知，在下個星期週末有一場法會。阿嬤說每年都會固定有兩次法會，會寄通知來。只是年紀大了，沒辦法自己前往，加上子女沒有時間，也就沒辦法參加了。還有之前慈濟寄到阿嬤家裡的「無語良師」一書，阿嬤也開心的拿來給我看。我還沒拿起來翻，阿嬤就直接跟我說「你們阿公在88頁。」阿嬤跟阿公結婚四十年了，即使老師已經過往有一段時間了，看得出阿嬤對於老師的思念並沒有因此減少。

只是阿嬤已經化小愛為大愛了。不僅把阿公的身體捐贈出來，還把我們這些在阿公身上劃刀學習的學生們當作自己的孩子。阿嬤還跟我說，因為捐贈大體的因緣，現在她固定都會到慈濟的和美環保站當環保志工，幫忙做垃圾分類的工作。還買了兩本上人寫的書回來看。

我特別跟阿嬤提到，因為阿公的關係，才讓我對外科產生興趣，決定選擇外科的。還跟阿嬤說來到豐原工作之後，就一直想到來看看她。阿嬤聽了高興的不得了，笑得臉都紅了，說沒想到我們還記得她。櫥櫃裡放滿了阿嬤家裡人的照片，有老師生前的照片，有阿嬤的小孫子們。沒想到這些照片旁邊，居然放了三張跟我們的合照。一張是我們當時去家訪時要繳作業的合照，一張是我跟阿嬤的合照，還有一張是阿嬤來花蓮參加大體老師啟用儀式的合照，背後還有我們全組的簽名。阿嬤看起來很寶貝，跟我說她一拿到照片就趕快拿去護貝起來，三不五十就拿出來看。


<兩年前跟阿嬤的合照>

更令人感動的是，阿嬤問起她記得我們組員有一個住在嘉義，我說住嘉義的就是我。阿嬤又問，那還有一位同學住清水的是哪一個，我說應該沒有住清水的同學吧! 沒想到我回來一翻通訊錄才發現，小建住在清水~~ 阿嬤比我還記得...

臨走前，我跟阿嬤說，我有帶相機，今天再拍一張照片好不好。阿嬤又笑得臉都紅了，跟我說她一把年紀了，看要怎麼照就隨我。我說這次不是要繳作業，這次照相只有我們兩個留著，當紀念用的。回到豐原洗好照片，我再寄來給她。


<阿嬤跟我自拍>

時候不早該離開了，阿嬤堅持要送我到大馬路我停車子的地方。我要阿嬤穿件外套再出來，我攙著阿嬤走出小巷子，走到大馬路，感覺我好像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牽著自己的阿嬤散步了。阿嬤看著我上車，不停的囑咐我開車要小心。臨走前，乾脆直接跟我說，「那回到豐原之後打通電話給她，讓她知道我平安回去了。」

「阿嬤，有空我再來看你。」我開著車子，從後照鏡看著阿嬤佝僂的身影站在路旁送我離開，想起了上次離開前，阿嬤也是這樣，給我滿滿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