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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居然差點跟家屬吵了起來，看來我的EQ還不夠。面對潑婦罵街般的家屬，還是沒辦法控制自己的不爽。不過我一直提醒自己，現在是住院醫師，不能跟病人家屬吵架。因為不論理直理虧，吃虧的不知道為什麼永遠是醫師。

在台北新店實習的時候，我也跟病人吵過一次架。不過那時候在實習，天不怕地不怕的，我還記得吵到我覺得事情好像沒辦法結束的時候，值班主治醫師剛好走了進來，然後我就把事情推給了主治醫師，腳底抹油跑掉了。當然主治醫師低聲下氣的跟病人道了個歉，說下面的人比較衝，就沒事了。

不過現在我是住院醫師，可不能像以前一樣腳底抹油了，只好硬著頭皮耐下性子，不過遇到了潑婦，還是沒辦法完全平心靜氣的...

老阿嬤，七八十歲了，在急診收上來之前有一些糾紛。起源於阿嬤第一次因腦震盪來到急診時，急診看情況不嚴重並沒有排電腦斷層，放阿嬤回家後阿嬤持續有嘔吐的情況，後來回到急診排了電腦斷層，發現有蜘蛛網膜下出血。原本就不是每個病人撞到頭都需要排腦部電腦斷層，不過家屬還是咬定了這一點，每次來就像大爺出巡一樣，來到加護病房罵人的聲音可是罵得比放鞭炮還大聲。

事件起因於阿嬤這兩天有點微微發燒，大約37度多一點點，家屬一再強調阿嬤在門診長期有泌尿道感染的情況，要求要驗尿。但是一來阿嬤沒有放尿管，二來阿嬤小便沒有疼痛或灼熱感，三來腰部也沒有敲痛，一整個沒有泌尿道感染的樣子，我們也就繼續觀察。

今天護士小姐突然打電話給我，說會客時間家屬又來出巡了。一進門就大吼大叫，說阿嬤有泌尿道感染為什麼不驗尿。就這樣放著阿嬤一直發燒。我看了阿嬤以前的門診記錄，從頭到尾沒有下過泌尿道感染的診斷，也沒有吃過任何的抗生素，上一次驗尿的實驗室數據是95年的...然後就有了以下的對話...

我:「你們說阿嬤有泌尿道感染是怎麼發現的。」
家:「她就長期在林醫師的門診追蹤，林醫師說他有長期的泌尿道感染。」
我:「可是我查了她之前所有的門診記錄跟實驗室數據，完全沒有看到阿嬤有泌尿道感染啊~」
家:「那她現在一直在發燒是什麼原因?」
我:「一般來說泌尿道感染不會只有這樣微微燒，而且阿嬤腦出血之後，只要身體有發炎反應就有可能這樣微微燒。」
家:「那我就跟你們說阿嬤有泌尿道感染，為什麼你們就是不驗尿?」
我:「因為阿嬤病史問起來沒有解尿疼痛的泌尿道症狀，而且也沒有發高燒，依我們的判斷泌尿道感染的可能性比較低。」
家:「那那時候在急診你們的專業判斷也覺得沒問題，結果也照出有腦出血，又怎麼解釋?」
我:「你們在急診出現的問題我不在現場，我想這個主治醫師有跟你們解釋過了。」
家:「你又說這個你不熟，那你們每次來的醫師都不一樣，我們怎麼知道你們有了解我媽媽的病情?」
我:「我是說你們在急診的糾紛我不評論，但是阿嬤住院到現在的情況我當然了解。今天是星期日當然是值班醫師在照顧啊!」
家:「那現在她一直發燒是怎樣? 我只是要你們驗個尿有這麼難嗎?」

家:「那從我媽媽入院到現在，你們有在幫她排過電腦斷層嗎?」
我:「我們要看病人的臨床症狀，如果她沒有在惡化，沒有出現嗜睡、叫不醒、胡言亂語這些改變，通常不需要排電腦斷層。」
家:「意思是從她入院到現在，一直在發燒都不需要治療囉?」
我:「從她入院到現在我們給了止血針、降腦壓藥... 她一直都有在治療。」
家:「你說你們的專業不需要排檢查，那在急診一開始說沒事後來又有出血，又怎麼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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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話就在這個不斷循環的漩渦中不了了之，阿嬤躺在病床上夾在我們中間一臉無辜。當然我還是很俗臘的替阿嬤驗了個尿，而結果當然是正常的。只不過，在現在醫療走到病人權威的同時，醫師的專業不再被信任，取而代之的是愛吵的小孩有糖吃。只要病人一大聲，一威脅有糾紛，醫師就只能乖乖的配合。對於悉心照顧病患的醫師們、每次會客都要被家屬數落的護士們，不是很悲哀的一件事嗎? 今天的情況是不是也可以改成「我只是要你們排個電腦斷層有這麼難嗎?」「我只是要你們排個MRI有這麼難嗎?」「我只是要你們...有這麼難嗎?」

是不是有一天，對話會變成「我只是要你們把我家人的血壓從20拉上來有這麼難嗎?」這年頭，說話大聲的人永遠比較嗆，得理不饒人的時代不僅過了，得理的人，可能還是求饒的人。

不過，家屬真的很笨啊! 加護病房裡，會客時間結束後，只留下病人一個，得罪了照顧他們家人的醫護人員，對她們的家人真的會比較好嗎? 打定主意出了事情就要告的家屬，不正好面對著「家人會出事」的風險嗎?

當然，阿嬤是無辜的，我們也絕對不會因為這樣就少照顧阿嬤一點，不會因為這樣就讓阿嬤受到不平等的醫療待遇。不過，這麼樣的家屬，我都開始懷疑會客時間她來到醫院，到底是在關心她的家人，還是只是想來罵人出一口鳥氣而已? 還是因為經濟不景氣，所以歹年冬搞校郎哩?